第250章 夜访纪尧问旧事
今日特意邀来此处，自然是想看看二人是否相识。
可这人心隔肚皮，岂能个个被他一眼看穿？
逐默默听曲，暗中思量。
对坐的怀王似也看透眼前这少年并非贪功冒进之人，不再推让，只拎起酒壶，缓缓为他添上酒：
“那便......只叙闲话罢。”
抬眼时，见林祈安正微阖着眼，闲适赏乐，一派安然。
想开口说些什么，终究只是垂眸。
只是目光掠过垂首拨弦的女子时，眼底的眸光却暗了暗。
满室酒香里，琵琶声悠悠，三人各怀心思，却又各自相安。
待一曲终了，林祈安看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：“天色不早，殿下身子......可需早些回府歇息？”
“不用。”怀王拢了拢衣袖，示意阮娘子退出去。
见那女子只微微颔首便悄然离去，林祈安未再多言，静待下文。
怀王似真只打算闲谈，先恭贺了林如海升迁，又提道：“听闻荣国府近来热闹，贾二公子得了圣上看重，日后前途无量。”
林祈安静静打量着他，笑道：“都道殿下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不曾想，对京中诸事倒颇留心？”
上回相见，这人向自己道贺王子腾升迁；这回又提起自己父亲与贾琏......
一时，林祈安还真猜不透对方是何意图。
怀王轻咳两声，面上浮起一丝窘色：“让林公子见笑了，我......不怎么会聊天。”
“......”
这直白的解释，让林祈安一时语塞。
他顺势另起话头，不经意问起心中搁置许久的疑惑：
“我观殿下并非跳脱性子，幼时怎会不慎落水，以至伤了根本？”
再不受宠也是皇子，身边总该有人跟着。
这般遭遇，难免让被后世影视剧荼毒的林祈安，猜想到什么后宫阴谋论上去。
“我也不记得了。”怀王答得平淡，丝毫不介意被探问往事，“只听身边嬷嬷说，是我自己贪玩，跳进了湖里。”
林祈安不禁挑眉。
自己跳进去的？
他曾问过沈纪尧，对方却也含糊其辞，林祈安便以为是皇家秘辛，未再深究。
怀王看出他的讶色，微微苦笑：“那时病得凶险，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，前后许多事都记不清了。”
顿了顿，又似无意般接道，“只听说，纪尧表弟与几位伴读恰好在场......他那时年幼，好像还被吓得病了一场。”
林祈安眉头一皱，坐直了些：“殿下此话何意？”
“林公子莫要误会，我绝无他意。”怀王急急解释，气息都促了几分，掩嘴轻咳几声，才继续道，“只是当时情形确实如此......我也从未疑他。况且即便我身为皇子，病成那样，父皇更关心的仍是表弟病情。身边之人更不敢胡乱指认......”
他越说越显局促，看在林祈安眼中，倒有些像是欲盖弥彰。
使他瞬间失了谈兴。
沈纪尧纵然顽劣，也不可能在八岁未到的年纪做出推表哥下水的事。
“今日多谢款待。”林祈安放下酒杯，起身一揖，“天色已晚，不如同行一程？”
怀王张了张口，终是未再多言，只默默起身。
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醉香荫。
暮色沉沉，长街灯火渐次亮起。
目送那顶青帷轿辇消失在街角，林祈安翻身上马。
他得去公主府问问，当年那湖里，究竟淹着什么说不清的旧事。
刚进院门，便见沈纪尧正与柳湘莲几人过招。
见林祈安进来，沈纪尧立刻收了势，将剑往侍立的郑程怀里一抛：“哟，书呆子舍得出来了？这个点跑来找我，莫非又读的脑子疼，特地来找虐？”
柳湘莲在旁笑，作势要将自己的剑扔过来。
林祈安抬手挡了挡，径直走向沈纪尧：“有正事问你。”
见他神色认真，沈纪尧敛了玩笑，示意柳湘莲等人先去歇着。
两人走到前院那方小湖边，往临水的石磴上一坐。
早春的晚风拂过湖面，带起细微的涟漪。
“我今儿见了怀王，”林祈安开门见山，“说起他小时候落水的事，他说你当时也在？”
沈纪尧擦剑的手顿了顿，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淡了：“他突然跟你提这个？”
“是我随口问的。”林祈安盯着他，“快说说，当时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沈纪尧把剑往身边一搁，转头望向暗沉沉的湖面。
沉默了片刻，才开口道：“夏天的事。我和几个伴读翘了课，溜到太液池边脱了鞋袜踩水玩。那时......我们七八岁，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。
忽然看见他一个人晃悠悠过来，眼神直愣愣的，像丢了魂似得。
我那会儿......挺瞧不上他。宫里谁都能给他脸色看，他自己也从不吭声。
所以见他过来，就捡了块石子扔过去，想赶他走开。”
“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躲开。可他没躲，反而继续往水边走。我起身想去拽他，还没来得及伸手，他就自己‘噗通’跳下去了。”
“是跳进去的？不是脚滑？或者......”
“是跳。”沈纪尧语气笃定，“直挺挺的，连挣扎都没有，就那么沉下去了。我们全吓傻了，扯着嗓子喊人。等太监把他捞上来，脸白得跟纸一样，气儿都没了。”
他吸了口气：“后来我被带出宫，回府就发了高热，病了半个月。问母亲，她只说和我没关系，让我别多想。
等我病好了再进宫读书的时候，才听说他病得快不行了，被送到京郊的灵济宫去养着了。”
沈纪尧拨弄着剑穗，声音闷闷的：“后来他回宫，整日汤药不离口，也不和我们一道念书了。长大了虽不再欺负他，可他那闷葫芦性子......也玩不到一处去。”
林祈安静静听着。湖风吹过，带着夜露的湿气。
“宫里没调查？”
“查什么？”沈纪尧摇头，“他母妃刚走不久，都说……是伤心太过，自己不想活了。”
想不开？
林祈安在心里嗤笑，一个孩子，再伤心也不该是那副模样。
他起身拍了拍衣摆，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沈纪尧叫住他，眉头拧起，“他不会是跟你说，是我欺负他，他才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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