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二章 困于东宫
夜深。
殿内只燃着几盏昏黄的宫灯，将沈燕宜的身影拉得长长的，映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玉珠早已被她劝去歇息，偌大的殿宇只剩下她一人。
她没有半分睡意，只是静静地坐在桌案前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沿。
殿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，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。
沈燕宜抬眸，清冷的目光望向门口。
下一瞬，那道身着玄色常服的高大身影便走了进来。
周砥身上还带着几分夜的寒气，他挥退了跟在身后的内侍，独自一人走入殿内，将殿门轻轻合上。
四目相对，他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疲惫，但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担忧。
他几步走到她面前，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的肩上，沉声问道：“怎么还没睡？”
“等你。”沈燕宜言简意赅。
周砥在她身旁坐下，沉默了片刻，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：“你是如何提前知道，宴上会有刺客的？”
闻言，沈燕宜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这个问题，她知道他一定会问。
一时间，思绪瞬间被拉回了今日午后。
在沈纪之被皇帝临时叫走议事时。
这个看似寻常的举动，却突然让沈燕宜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事情。
她清楚地记得，前世，就在皇后寿宴的这一天，发生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刺杀！
只是那时，所有人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。
那名舞娘刺客临死前，同样用一个眼神和一句“赞誉”，将脏水狠狠地泼在了沈家的身上。
虽然事后经过彻查，沈家最终洗清了嫌疑。
但自那以后，父亲与皇帝之间便生了无法弥补的隔阂。
上位者疑心，更何况是皇帝。沈家如日中天，还有个当太子妃的女儿，他如何会不疑心。
沈家日后出事，只怕也与这场刺杀脱不了干系。
这一世，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！
想到这里，沈燕宜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。
她必须去提醒皇帝，必须将这场即将到来的灾祸扼杀在摇篮里！
她顾不得继续和蒋秋娘长谈，当即前往御书房，却在殿外的长廊下，意外地撞见了正从里面走出来的周砥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周砥看到她行色匆匆，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焦灼，不由得一愣。
沈燕宜来不及解释太多，她抓住他的手臂，压低了声音，语速极快地说道：“殿下，今晚母后的寿宴上，恐怕会有刺客行刺父皇！而且对方的目标，是栽赃给沈家！”
此话一出，周砥的脸色瞬间一变，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与凝重：“此话当真？你从何得知？”
“我……我不好解释。”
沈燕宜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恳求与坚定，“但请你相信我，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！提前预防，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！”
她知道这番话听起来有多么荒唐，可她没有时间去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。
周砥定定地看着她，良久没有回答。
就在沈燕宜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时，他却突然缓缓地点了点头，沉声道：“好，我信你。”
那三个字，让她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。
他没有追问，没有质疑，只是选择了相信。
随即，他便转身，重新走进了御书房，将沈燕宜的“猜测”转告给了正在与沈纪之议事的皇帝。
三人当机立断，决定将计就计，索性演一场大戏，引蛇出洞，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。
回忆抽离，沈燕宜抬起眼，对上周砥探究的目光。
她避开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：“之前外出给母后选购寿礼的时候，我曾碰到南阳王与人交谈，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关于宴会的只言片语。”
“当时并未在意，今日父亲被召入宫，我才将此事串联起来，觉得有些不对劲，便想着来提醒一句，没想到竟是真的。”
这个借口，漏洞百出。
周砥静静地听着，没有说话。
他知道她在搪塞。
然而，他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他只是伸出手，将她揽入怀中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，声音低沉而温柔：“辛苦你了。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真，接下来几日，我不能回东宫了。你且安心待着，外面的事情，交给我。”
沈燕宜靠在他的怀里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接下来的两日，周砥果然没有再回来。
寝殿的大门始终紧锁着，除了送膳食的宫人，再无人进出。
沈燕宜表面上平静如水，看书，品茶，仿佛真的只是在安然禁足。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每当夜深人静，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便会如潮水般涌来，将她淹没。
这天夜里，她又一次陷入了噩梦。
前世，在她得知了沈家被诬陷谋逆，遭遇灭门之祸时。
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求见皇帝，想去为家人辩解，却被宫人死死拦住。
“太子妃娘娘，殿下有令，您必须留在东宫等他回来！”
“殿下呢？我要见殿下！”她嘶喊着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殿下……殿下正在御书房议事，不得打扰。”
她被困在华丽却冰冷的东宫，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。
她等啊，等啊，却始终等不到那个能为她打开牢笼的人。
绝望与无助，像冰冷的海水，将她彻底吞噬……
沈燕宜猛地从床上坐起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额上满是冷汗。
梦境里的恐慌与现实交织在一起，让她一瞬间分不清真假。
她掀开被子，赤着脚冲到殿门前，用力地拍打着那扇冰冷的门板。
“开门！开门！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，“让我出去！我要见我爹娘！我要见殿下！开门！”
门外的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，隔着门板，传来冷硬而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。
“娘娘息怒，没有陛下的旨意，谁也不能踏出此殿半步。”
这句冰冷的话，如同一盆凉水，兜头浇下，却没能浇熄她心中的恐慌，反而让那份被囚禁的窒息感愈发真实。
“让开！”
她不管不顾地嘶吼着，双手因为用力拍门而变得通红，“我命令你们让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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