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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8章 旧照片


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池鸢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。

她攥着那张薄薄的检查单,指腹反复摩挲着“子宫寒气过重,影响受孕”那行字,白纸黑字像淬了冰,每一个笔画都往骨缝里钻。

“池小姐,调理需要耐心,情绪波动也会加重寒气。”

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,可池鸢只觉得耳鸣,眼前晃过傅家老宅里那盏永远亮得过分的水晶灯。

每次家庭聚餐,老太太总爱用带着暖意的目光扫过她的小腹,话里话外都是“早点给傅家添个孩子”的期盼。

她以前还能笑着打哈哈,如今这张检查单,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池鸢走出诊室时,脚步像灌了铅,每一步都踩得虚浮。

走廊里来往的人不少,有捧着产检单笑眼弯弯的孕妇,有陪着妻子轻声安慰的丈夫,那些热闹的、充满希望的画面,像针一样扎进她眼里。

她下意识地将检查单折了又折,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这样就能把“不孕”这两个字藏起来,藏到连自己都看不见。

电梯门缓缓合上,镜面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——眼底泛着青黑,嘴唇没了血色,连平时精心打理的长发都显得有些凌乱。

她想起上周家庭聚餐,傅家老太太特意给她盛了一碗当归鸡汤,笑着说“鸢鸢啊,这汤补气血,对要孩子好”,当时傅渊还在一旁帮她解围,说“妈,鸢鸢最近工作忙,孩子的事不急”。

可现在想来,那碗汤的温度,还有老太太眼底的期盼,都成了压在她心上的石头,沉甸甸的,让她喘不过气。

出了医院大门,冷风裹着细碎的雨丝扑面而来,池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她没带伞,只能将外套裹得更紧,沿着路边慢慢走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好几次,她掏出来一看,是傅渊发来的消息:“检查结束了吗?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。”

看着那条消息,池鸢的鼻子突然一酸。

傅渊总是这样,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。

可越是这样,她就越害怕——她怕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家庭,怕因为自己不能生育,让他在傅家抬不起头,更怕有一天,他会因为这件事,慢慢疏远她。

她站在路边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迟迟不敢回复。

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,冰凉地贴在额头上,就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
远处的图书馆已经能看到轮廓,她知道傅渊一定正站在门口,耐心地等着她。

可她该怎么跟他说?说她没用,连个孩子都怀不上?说他们可能永远都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?

纠结了许久,池鸢还是收起手机,深吸一口气,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。

雨丝越来越密,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
她想起去年那个同样阴湿的午后,也是在这家医院的妇科走廊,她撞见盛明栩陪着冯宛出来。

冯宛手里攥着张单子,盛明栩走在她身侧,小心翼翼地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围巾,眼神里的温柔,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模样。

那时她还不懂,只觉得那画面刺眼,转身就躲进了楼梯间。

可现在,掌心攥着自己的检查单,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里。

冷风卷着雨沫子往衣领里钻,池鸢忍不住缩了缩脖子。

她想起盛明栩当初说的话,说她“不像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女人”,那时她还觉得委屈,现在却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。

或许他是对的,连孕育一个小生命都做不到,她好像真的连“好好过日子”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
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,还是傅渊的消息,这次是条语音,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暖意:“鸢鸢,是不是路上堵车了?”

池鸢盯着那条语音。

盛明栩和冯宛的画面还在眼前晃,可傅渊的声音却像一束微光,穿透了这漫天的阴雨。

推开图书馆厚重的木门,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寒意。

傅渊坐在靠窗的位置,面前摊着一本翻开的书,却没怎么动,目光一直落在门口。

看见池鸢进来,他眼底瞬间漫开温柔,起身替她拉开椅子:“刚从医院回来?脸色怎么这么差。”

池鸢坐下,双手攥着衣角,沉默了很久,才哑着嗓子开口:“傅渊,我们……算了吧。”

傅渊脸上的笑意僵住,他放下手中的笔,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:“什么意思?池鸢,我们不是说好……”

“我怀不了孕。”池鸢打断他,头埋得更低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“医生说我子宫寒气重,没办法生孩子。我爸妈本来就觉得我配不上你,现在知道我连孩子都生不了,只会更讨厌我,傅家也不会接受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儿媳……”

话没说完,手腕突然被傅渊握住。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,轻轻将她的手掰开,然后覆在自己的掌心:“谁跟你说这些的?”

池鸢抬头,看见他眼底没有一丝嫌弃,只有心疼。傅渊叹了口气,伸手替她拂去脸颊的泪痕:“我喜欢的是你,不是‘能给我生孩子的池鸢’。你爸妈那边,我去说;我奶奶那边,她昨天刚飞美国看亲戚,等她回来,我也会跟她讲清楚。”

他顿了顿,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,声音放得更柔:“之前我就觉得你总手脚冰凉,冬天连被窝都捂不热,以后我每天给你煮姜枣茶,周末陪你去做艾灸,我们慢慢调理。至于孩子,有最好,没有也没关系,我们俩过一辈子,也很好。”

窗外的雪还在下,可池鸢心里的冰却开始融化。傅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伸手将她揽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:“以后不许自己瞎想。”

……

A城的秋夜总来得猝不及防,晚风卷着梧桐叶撞在玻璃幕墙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,却吹不散冯氏集团总部会议室里浓得化不开的焦灼。

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送着热气,落在每个人肩头,却远不及长桌中央那支银色录音笔带来的寒意刺骨。

钱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指尖在录音笔的播放键上停顿两秒,最终还是按下了开关。

电流声过后,任晓带着哭腔的慌乱嗓音瞬间填满整个空间:“是冯玥姐让我做的……她说只是暂时周转,等项目回款就还回去……我没办法,她是董事长的亲戚,我不敢不帮……”

电流声还在空气中残留着细微的嗡鸣,任晓的哭腔却像一张密网,瞬间将会议室里的空气勒得紧绷。

钱玲垂着眼,镜片反射着天花板的冷光。

坐在冯玥身侧的部门经理悄悄挪了挪椅子,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。

冯玥抬头瞪向钱玲:“钱玲!你敢阴我?”

钱玲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抬手将录音笔往桌中央又推了推,动作平稳得像在递交一份普通文件:“冯小姐,上周财务核查时发现账目异常,任晓主动来找我坦白,我只是做了分内该做的事。”

她顿了顿,视线转向主位的盛明栩,语气恭敬却不含糊,“盛总,这是任晓签字的书面证词,还有她提供的转账记录,都能和录音对应上。”

盛明栩一直没说话,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。

直到冯玥的情绪快要失控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:“冯玥,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?”

冯玥的肩膀猛地一垮,刚才的气焰瞬间消散大半。

会议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,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,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,有同情,有鄙夷,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冷漠。

钱玲轻轻咳了一声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:“盛总,按照集团规定,挪用公款数额达到这个程度,不仅要追回款项,涉事人员还需承担法律责任。”

她这话像是在提醒盛明栩,也像是在给冯玥最后一击。

冯玥的脸色彻底没了血色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在冯玥心上。

她原本挺直的脊背猛地垮了下去,脸色从最初的铁青一点点褪成惨白,连唇色都变得毫无血色。

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主位上的盛明栩,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——没有愤怒,没有波澜,只有一片能将人吞噬的冰冷,让她瞬间没了辩驳的力气,连攥着桌布的手指都开始发抖。

盛明栩没看冯玥,目光落在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上,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:“股份。”

“转让给我,”盛明栩终于转头看向她,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,却让她读懂了其中的警告,“这件事,我可以不追究到董事会。”

冯玥盯着盛明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试图从他眼底找出一丝松动,可那里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原,连半点波澜都没有。

“这是我靠自己获得的股份,你凭什么要我转让?”

盛明栩没接她的话,只是抬手示意助理将股权转让书递过去。

纸张落在冯玥面前的桌面上,发出轻响,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她心上。

助理适时开口:“冯小姐,若提交董事会并报警,不仅股份会被冻结用于赔偿,您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。盛总这么做,已经是网开一面。”

冯玥最后在转让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字迹潦草,是因为她觉得一切不会结束,这才是开始,她会把失去的抢回来。

盛明栩扫了眼签好的文件,没多说一个字。

话音落下,他转身走出会议室,背影挺拔而决绝,没有丝毫留恋。

电梯内。

助理轻声在盛明栩耳边汇报:“盛总,您现在成为了集团绝对控股股东。”

盛明栩点点头,回到办公室,走到落地窗前。

A城的夜景在他眼底铺展开来,霓虹闪烁,车水马龙,映得他瞳孔里一片细碎的光,却看不出半分得意。

他抬手松了松领带,指尖触到口袋里那张泛黄的旧照片——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清亮,正举着奖杯朝镜头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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