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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 捕捞鲥鱼


宫裁当机立断,“务必加固堤防,提高提拔的额高度、宽度。同时再派出一批人对堤坝进行夯实,增强它抵御洪水的能力。”

“大奶奶。”管事指着瓢泼大雨,“水流湍急危险,在这样的情况下加固堤坝,我担心……”

“不管多险多难,总归要有人做的。”

不等宫裁答复,李鼎已经撩起了衣袖,“在我们身后的是苏州千千万万户人家,这其中有我的家人,也有你们的家人。就当是为了保护他们,也没有推辞的道理。”李鼎说着,率先跳入湍急的水流,开始用沙袋加固堤坝。

李鼎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量,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。

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抢险的队伍中,宫裁看着李鼎这份果敢和坚毅,满眼震动!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恣意随性的少年郎竟出落成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!宫裁心中感动,哪里还顾得上遮风挡雨,也冲到了人群之中。

“临时的防洪堤务必要留个缺口,防止河流水位上涨导致的大水漫灌!”

宫裁做过功课,如数家珍。预留豁口是前人智慧的结晶,为了防止在极端情况下,水位过高时,水能够自然流出,避免堤坝因为过高的水压而崩溃,从而保护堤坝的安全和周边区域不受洪水侵袭。

一行人与时间赛跑,为了赶在水位暴涨前修好防洪堤,众人皆是撒开膀子开干。宫裁也不仅仅只是引导,看到有人脱力时,也会加入抢险队伍,跟这些机户织工一起搬运沙袋,加固堤坝。

众人不顾疲劳,全力奋战。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,防洪堤逐渐稳固,洪水的威胁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。

雨势渐渐变小,宫裁看着已经下降到腿肚的水位,终于松了口气。但她没有懈怠,根据《江南晴雨录》的推演,这场暴雨将会持续十几天的时间,这意味着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。

但防洪堤的修筑已经告一段落,她嘱咐精疲力尽的机户赶紧回织造局休息,“在雨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,大家回去记得喝一盅姜汤,免得感染风寒。”

众人点头应是,感激宫裁的挂念。

李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袒露着两节精壮的手臂从江边走来,“防洪堤多亏了各位!等回了苏州织造府,我让管事给你们准备赏银!”李鼎大手一挥,给了恩典,原本还精疲力尽的众人,顿时雀跃高呼!

这让原本有些悲壮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,李鼎喜笑颜开,眼底的疲惫也在此刻烟消云散。

苏州织造府内,是另一派宁静祥和。虽然雨水敲打窗棂,也发出不小震动,但和防洪堤边的险峻相比,不值一提。

在李鼎的房间,小厮轻手轻脚地在给他处理伤口。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,李鼎的皮肤多处擦伤。小厮每撒一次药,都会换来李鼎的一声闷哼。

就在这时,房门被人推开,宫裁端盘走了进来。

“嗷……嘶。”李鼎的痛呼在看到宫裁的那刻憋了回去,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腿,佯装平静无波地挺过小厮的撒药,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
李鼎面容沉静,跟刚刚大呼小叫的模样迥然不同。

宫裁笑了笑,把端盘放在李鼎手边,“义父要你回来帮我,你要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不好向他老人家交代。”说着,宫裁指了指左边的碗,“这是我熬的姜汤,趁热喝;这是功效最好的金疮药,沐浴过后记得换上。”

宫裁说得平平淡淡,但心中却满是对李鼎的感激。她知道:今天要不是李鼎,筑建防洪堤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。

李鼎一怔,但在宫裁动容的目光中,他不由骄傲地抬头,“怎么样……二爷我今天像不像个英雄?”

宫裁难得没有拆他台,认真点头,“像。”

有宫裁这一句认可,别说是身上这点小伤,就是让李鼎再去防洪堤十个来回都无怨无悔!要是李鼎有尾巴,此刻已经翘到了天上,他一脸得意地将金疮药塞进宫裁的掌心,“给你一个帮英雄上药的机会!”

李鼎得意忘形,完全是话赶话说出来的。直到看到宫裁的怔愣,李鼎才回过神。

他这是在干嘛!

李鼎懊悔,现在的宫裁是曹家大奶奶,他哪有立场再让她做这些事情!想到这,李鼎讪讪地把金疮药握回了掌心,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
宫裁复杂地看了一眼李鼎,最后点点头,站了起来,“那你先休息,我回去了。”

李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,低头应了一声。直到宫裁转身,他才目光贪婪地抬起头,一路注视着她慢慢走远……

就在江宁、苏州两地积极疏散农户,抗洪赈灾之际,富察赫德又一次来到了江南。他目的在江宁织造府,但因被大雨围困,只能留在苏州。

当富察赫德得知宫裁正在苏州织造府共克时艰,他改变主意,将矛头对准宫裁。

富察赫德迎着大雨上门,宫裁和李鼎闻言即刻赶到前厅,门外,两人面面相觑,心中充满疑惑:富察赫德不请自来,难道宫中又出了什么事?

两人迅速整理心情,一同前往前厅迎接这位不速之客。

“富察大爷。”

李鼎有官位在身,见到富察赫德规矩行礼。宫裁跟在后面,也跟着欠了欠身。

“快快请起。”富察赫德笑着扶起李鼎,“两位在防洪堤边的事,我可都听说了,你们是苏州城的大恩人!”

“大爷谬赞了。”李鼎推说的同时,开门见山问起富察赫德的来意,“富察大爷特意前来,是有什么指示?”

富察赫德笑着摇头,“指示谈不上,不过是例行的公事罢了。”

宫裁和李鼎对视了一眼,等待富察赫德的下文。

“每年这个时候,江南都会进献一批新鲜鲥鱼,算算日子,现在是捕捞鲥鱼的最好时节了……”

众所周知,皇上喜欢吃江中的鲥鱼。鲥鱼肉质肥嫩,具有滋补功效,是曹李两家老爷每年进贡朝廷的御膳美食,但鲥鱼栖息于海水中,只有春末夏初,洄游到江河中繁殖时候,才能见到,所以捕捞鲥鱼讲究个天时地利,并不容易。

按说时节,现在确实是最佳的机会,可是——

李鼎朝富察赫德赔礼作揖,“大爷也看到了,眼下正值汛期,江水湍急,捕捞鲥鱼实在太过危险。不如大爷将此间情况陈明,今年进献鲥鱼之事,暂且搁置?”
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只是怕江宁织造府不好交代。”富察赫德叹了口气,看向李鼎身后沉默不语的宫裁,“颙大爷刚刚上任,要是一来就坏了过去的规矩,难免落人口舌。”

宫裁脸色难看,没有应话。

富察赫德笑了笑,“不过这事端看自己选择吧……要是诸位觉得捕捞鲥鱼太过艰险,我也好去回了皇上。但至于皇上会怎么想此事,我可做不了主啊。”说到这,富察赫德也不打算再行劝说,朝两人点了点头,越过他们离开。

“等等。”

在富察赫德迈过门槛前,宫裁喊住了他,“大爷在苏州静候,宫裁会尽快呈上今年进献给皇上的江南鲥鱼。”

“好!”富察赫德满意大赞,“我就知道大奶奶有这魄力!”

说着,富察赫德目光扫过眉头紧皱的李鼎和宫裁,淡淡一笑,“那我就回驿站等待两位的好消息了。”

富察赫德朗笑离开。

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苏州织造府,李鼎这才看向宫裁训斥,“这种天气捕捞鲥鱼,不是玩笑,弄不好,是要出人命的!”

宫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,但面对富察赫德言辞里的威胁,她又能怎么办?

曹颙好不容易坐到今天这个位置,前后不过半月的时间,要因鲥鱼之事触怒圣颜,今后江宁织造府更是举步维艰!

宫裁深吸了一口气,她沉下脸色点头,“我会想办法。”

说完,宫裁也不管李鼎脸色,径直离开。

但宫裁又有什么办法,鲥鱼不能从天而降,凭空生出。她只能趁着雨势小的时候,亲自去江中捕捞鲥鱼。

江边的水位依旧很高,水流湍急,不时会有巨浪拍打江岸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宫裁深知下水捕捞鲥鱼的危险,但为了曹颙在皇上心中的口碑,也为了江宁织造府的未来,她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险路。

宫裁穿着裲裆,握紧手里的渔网,深吸一口气,毅然朝江中走入。

裲裆由两衣片组成,一片在胸前,一片在背后,可以提供一定的浮力,减少溺水的风险。宫裁虽然会一些游泳的本事,但在风浪中捕捞,和在平静水面捕捞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处境。

宫裁越走越深,直到完全来到江中。一开始,宫裁还能勉强保持平衡,但风浪就像一头狂暴的猛兽,在江面上翻滚,怒吼,狂飙突进。宫裁在恶劣的环境里挣扎求生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。

终于,一个巨大的浪头袭来。宫裁控制不住平衡,被汹涌的江水卷入了旋涡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,紧紧扼住了宫裁的咽喉。水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,试图将她拉进更深的黑暗!

命悬一线之际,宫裁稳住心神,使出一念剑法,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!终于在喝了不知道多少口江水后,被猛地拍到了礁石之上!宫裁感觉到肺腑传来一阵剧痛,好不容易缓过神,她看到不远处闪着银光的鲥鱼!

看到希望,宫裁顿时将危险抛之脑后,纵身追了出去。

有了!

宫裁眼神发亮地看着落网的鲥鱼,大喜过望!但就在此时,更大的浪花猛地袭来,将她卷入了更深的水域。宫裁猛呛了好几口浑浊的江水,她手脚在空中挥舞,努力攀附周围伸出的树枝,但洪水太猛太急,宫裁根本无法抵抗。

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,江水的冰冷和湍急让她感到极度的疲惫。宫裁的手脚已经被江水冲得僵硬麻木,就在她眼皮越来越沉重时,宫裁感觉到腰间被人紧紧托住!宫裁心中一震,勉力地睁开眼睛——

是李鼎!

“坚持一下。”李鼎的声音在宫裁耳边响起,如同朝阳刺透了黑暗。李鼎紧紧抓住宫裁的手,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她往岸边游去。宫裁不想成为李鼎的负累,她狠狠咬住下唇,直到口腔内弥漫出一股铁锈的腥味,这才让意识清醒许多。

宫裁努力配合着李鼎的动作,尽管每一步都异常艰难,却始终没有让他孤军奋战。

与此同时,富察赫德撑着伞,好整以暇地站在岸边,看着两人垂死挣扎,无动于衷。

他不通水性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他巴不得这两人能够葬身江河。

想到这,他冷笑收回目光,犹如闲庭散步般,款款上了马车,扬长而去……

宫裁再次醒来时,已经被带回了江宁织造府。

浑身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痛,宫裁挣扎地坐了起来,远处曹颙听到动静,三步并作两步,快步迎了上来,“你醒了!”

屋外已经是云销雨霁,彩彻区明。要不是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宫裁,她险些以为这几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。

宫裁瞬时回神,一脸紧张地拉住了曹颙的衣袖,“李鼎呢!”她记得是李鼎救了自己,她那天没能坚持到上岸,对之后发生的种种全然不知。宫裁担心李鼎因为自己……

“放心。”曹颙见她魂不守舍,连忙按住她宽慰,“以鼎比你早醒几天,先回扬州了。”

宫裁终于松了口气!

李鼎要是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,她难以跟苏州织造府交代!

正想着,曹颙不由分说地在宫裁脑门上狠狠敲了敲,宫裁捂着脑袋“哎哟”出声,皱着一张小脸朝曹颙控诉,“你打我做什么。”

“我听到消息赶到苏州,你就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。这么大的风浪,你下江捕捞鲥鱼,我看你也真是昏了脑袋!”

宫裁一脸委屈,“进献鲥鱼是多年延续下来的规矩,不能坏的。”

“你的性命比那些繁文缛节贵重许多!”曹颙郑重地纠正,并神情严肃地对宫裁警告道:“不准再有下次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宫裁闷闷点头。

看她这样,曹颙心软了半分,“痛不痛。”他说着,在宫裁的脑门上揉了揉。

宫裁眨巴着一双小鹿眼老实点头,曹颙无奈,“是我不对。”

宫裁见此,笑着抱住了曹颙的胳膊,“没关系,我原谅你啦。”

曹颙笑开,对宫裁说道:“皇上对这次抗洪救灾称赞有加,同时对进贡的鲥鱼也非常满意,赏了不少东西下来。”

“真的!”
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

宫裁松了一口气,“这也算是你接任江宁织造后,第一次赢得他的肯定,今后……江宁织造府一定会越来越好。”

她满心都是为江宁织造府考量,曹颙心中动容,看着她的目光缱绻神情,柔声附和道:“一定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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