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7章 欠了个利滚利的人情
第三百九十七章 欠了个利滚利的人情
周青川怔怔地看着她。
那一瞬间,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渺小。
他一直自诩聪明,用商贾的思维去算计利益得失,用后世的营销手段去、操、弄人心。
但他唯独低估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,低估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士大夫风骨。
在戴老爷子那种纯粹的家国情怀面前,他那些所谓的权谋手段,显得是那么的狭隘,那么的小家子气。
他低下头,对着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,深深地作了一揖。
这不是客套,而是发自内心的敬重。
“是我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了。”
古槐树下,气氛一时有些凝重。
就在周青川满心愧疚不知该如何开口时,戴沐儿忽然眨了眨眼,那双原本含着泪光的眸子里,竟然闪过一丝少女特有的促狭。
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,轻轻戳了戳周青川的胸口。
“你也别急着自我感动,虽说是为了大义,但你利用我戴家也是事实,这一码归一码,这笔账,本姑娘可是记下了。”
周青川愣了一下,随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。
这丫头,倒是懂得给人台阶下。
“那是自然!”
周青川连忙拍着胸脯保证。
“沐儿姑娘的大恩大德,周某没齿难忘,只要这事儿成了,我就欠你一个大人情,以后但凡有差遣,哪怕是赴汤蹈火,我也在所不辞!”
“赴汤蹈火倒也不必。”
戴沐儿歪着头想了想,那模样竟依稀有了几分往日的娇俏。
“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什么,这个大人情你就先欠着吧,不过你可得记住了,这利息可是要利滚利的,拖得越久,你要还的就越多。”
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,周青川心里一软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,利滚利,一言为定。”
两人在古槐下又细细商议了一番细节。
戴沐儿虽然不懂什么营销策略,但她聪明绝顶,一点就透。
她答应会在丧仪上配合演出,将那本根本不存在的遗作手稿拿出来,坐实这首绝笔诗的名头。
商议完毕,周青川没有多留,转身告辞。
走出报国寺的那一刻,他回头望了一眼。
而那个素白的身影,重新跪回了灵前,背脊挺得笔直。
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,翰林院门口那两尊威武的石狮子身上便挂了一层白霜。
天色刚蒙蒙亮,空气里透着一股子令人牙酸的寒意。
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缩在左边那头石狮子的屁股后面。
这人顶着两个大得吓人的黑眼圈,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往街口张望,那是活脱脱一副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的德行。
此人正是韩庆。
他这一宿简直是在炼狱里度过的。
昨天在庆和园,他按照周青川的吩咐,颤颤巍巍地念了那三句诗,本以为也就是丢个人,被人嘲笑一番也就完了。
谁曾想,这火烧得太旺了。
旺得连他在被窝里都能闻见那股子焦糊味。
昨天后半夜,他那个平日里连狗都不叫唤的破院子外头,竟然有人翻墙进来找什么扇子。
吓得他抱着那把破扇子在床底下抖了一宿。
今早出门更不得了。
街口的告示墙上除了抓捕江洋大盗的海捕文书,竟然贴了一张悬赏告示。
上面画着一把折扇,旁边赫然写着:重金求第四句!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两!
五十两啊!
韩庆这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。
他感觉满大街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行走的银锭子。
“韩兄?你蹲这儿练蛤、蟆功呢?”
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韩庆吓得浑身一哆嗦,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,猛地抬头,见是周青川,那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。
还没等周青川反应过来,韩庆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一把揪住他的袖子,不由分说地就把他往旁边那个堆杂物的死胡同里拽。
“哎,慢点!”
周青川踉跄着被他拖了进去。
一进巷子,韩庆就把周青川怼在墙上,两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肩膀,那力道大得像是要吃人。
“周兄!你这是要害死我啊!”
韩庆带着哭腔,那张平时老实巴交的脸此刻扭曲成了一团。
“你看看我这眼睛!你看看我这手!”
他伸出哆哆嗦嗦的手,跟鸡爪子似的在周青川眼前晃。
“满大街都在找那个拿折扇的神秘人,刚才我来的路上,看见有个画师在凭记忆画那个拿扇子的人,那画像虽然丑,但眉眼间跟我有七分像啊!”
“我就是个修撰,我胆子小,我扛不住啊!”
韩庆越说越激动,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周青川脸上。
“刚才有个同僚在门口问我,昨晚是不是也去了庆和园,知不知道那是谁写的,我吓得腿都软了,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,差点就招了!”
“这要是被人知道咱们是在戏耍全京城的读书人,那是要被口水淹死的!”
周青川靠在墙上,也不挣扎,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几近崩溃的韩庆。
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,非但没生气,反而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。
“韩兄,你冷静点。”
“我怎么冷静?那可是全京城的权贵和才子啊!”韩庆急得直跺脚。
“你刚才说,同僚问你的时候,你吓得腿软,结巴了?”周青川慢条斯理地问道。
“是啊!我差点就尿裤子了!”韩庆一脸绝望。
“那就对了。”周青川一拍大腿,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。
韩庆愣住了,傻傻地看着他:“什么……对了?”
周青川叹了口气,伸手帮韩庆正了正歪掉的官帽,语气变得柔和起来。
“韩兄,是我欠考虑了,你是老实人,让你去装那风流才子,确实是难为你,那是赶鸭子上架。”
韩庆拼命点头,像是在捣蒜。
“但是。”
周青川话锋一转,盯着韩庆的眼睛。
“让你去害怕,这不用演吧?这就是你的本色吧?”
韩庆眨巴着眼睛,没听明白:“啥意思?”
周青川凑近了一些,压低声音说道:“从现在开始,我不让你去拱火了,也不让你去辩解,更不需要你去跟人争论什么诗词格律。”
“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:躲。”
“躲?”
“对,躲。”
周青川循循善诱。
“再有人问起那首诗,问起扇子,你就拿出你刚才那个快要吓尿了的表情。”
“你要表现得惊慌失措,表现得像是背负着一个天大的、足以让你掉脑袋的秘密。”
“你要欲言又止,你要浑身发抖,你要眼神飘忽,然后什么都别说,转身就跑。”
韩庆听得一愣一愣的:“这就行了?”
“这就行了!”
周青川肯定地点头。
“你想想,如果你是个掌握了惊天秘密的小人物,你会到处宣扬吗?你只会怕,怕得要死。”
“来,咱们现在试一下。”
周青川突然脸色一板,厉声喝道:“韩大人,昨晚那首诗到底是谁写的?最后一句呢?快交出来!”
韩庆被这一嗓子吓得本能地一缩脖子,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那眼神里的恐惧真切无比,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更是恰到好处。
周青川忍不住拍手叫绝:“完美!”
“韩兄,哪怕是咱们大周最红的名角儿,也演不出你这份讳莫如深的恐惧感,这就是影帝啊!”
“记住这个感觉,记住这个怂样,谁问都别说话,只管哆嗦,只管跑!”
韩庆虽然还是心里没底,但听周青川这么一忽悠,好像确实比让他撒谎容易多了。
毕竟,他是真害怕。
安抚好了韩庆,周青川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翰林院的值房。
刚推开门,就见柳青正坐在他的位置上,手里端着茶杯,但茶水一口没动,眼睛正盯着桌上的一方砚台发呆。
听到动静,柳青抬起头,那双素来沉稳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,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,但这其中更多的是一种亢奋。
“你可算来了。”
柳青放下茶杯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外头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。”
他指了指窗外。
“如今文坛已经分成了两派,一派是死磕派,为了续写最后一句,昨晚好几家青楼的酒都卖脱销了。”
“听说好几个才子为了争论谁续得更好,在街头大打出手,头都被打破了。”
“另一派是骂街派,把写这首诗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,说这是在钓名沽誉,是在戏弄斯文。”
柳青顿了顿,神色变得严肃起来:“但有个问题,大家都在逼问这首诗的出处。”
“若是这首诗没有一个合理的源头,很快就会有人质疑这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的哗众取宠,到时候,这股热度散得比烟还快。”
“一旦被人定性为恶作剧,那咱们之前做的所有铺垫,就全白费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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