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进去之地
次日清晨。
第一缕天光透过窗棂，落在周砥的脸上。
他缓缓睁开眼，意识还有些混沌，只觉得浑身酸痛，伤口处传来阵阵钝痛。
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，却在转头的一瞬间，动作猛地顿住。
顺着光望去，沈燕宜就趴在他的床沿边，身上只搭着一件薄毯，已然沉沉睡去。
她似乎是照顾了自己一夜，眉宇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，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。
晨光为她素净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，让她平日里的清冷疏离都淡去了几分。
周砥的心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撞了一下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，是愧疚，是心疼，更是压抑不住的爱怜。
他抬起没有受伤的手，指尖微颤，想要抚上她的脸颊，却又怕惊醒了她。
最终，他只是凝望着她，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。
许久，他终是没能忍住，缓缓俯下身，在她的额上，印下了一个极轻的吻。
温热的触感传来，沈燕宜的睫毛颤了颤，缓缓睁开了眼。
一醒来，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，那里面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温柔与复杂情绪。
她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昨夜，一直守在这里？”
周砥看着她，声音因一夜高烧而显得有些沙哑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柔和。
沈燕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不知怎的，竟莫名感到有些尴尬。
她站起身，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，嘴上硬邦邦地否认道：“没有，殿下自己能行，用不着我照顾，我……咳，不过是刚刚在这里坐一会儿，睡着了而已。”
“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。”
可她强撑的嘴硬，周砥又怎会看不出来。
就连她自个儿说得都有些心虚。
沈燕宜不敢去看周砥脸上露出了怎样的神情，转身便往外走，“我还要为母后准备寿礼，你自己好好休息吧。”
简单梳洗过后，沈燕宜便派人去请了周木槿，两人再次低调出宫，直奔昨日那家手作坊。
周木槿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她的“大工程”，一进门便拉着老板娘挑选玉料，兴致高昂。
沈燕宜则将自己画好的九层套盒图纸交给了老板娘，仔细交代了每一层的纹样和细节。
老板娘看着那精巧绝伦的设计图，连声赞叹，保证一定请最好的师傅，将这件心意之作做到完美。
两人在手作坊待了一整天，直到傍晚时分，才意犹未尽地回宫。
在宫门口与周木槿分别后，沈燕宜独自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。
当路过一处偏僻的小道时，她的脚步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。
这条路她认得。
前世，这条小道的尽头连接着一个独立的院子，但周砥却从来不许她靠近。
每当她无意间走到附近，都会被他或明或暗地拦下，只说那里不是她该去的地方。
那时的她信以为真，从未深究。
可如今想来，那院子里，必然藏着他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。
鬼使神差地，沈燕宜抬脚，顺着那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走了过去。
小道不长，尽头果然是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院落。
院门紧闭，周围静悄悄的。
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靠近些时，院内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。
沈燕宜心中一凛，连忙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，屏住呼吸，仔细倾听。
一个声音有些耳熟，她凝神看去，很快便认出，那正是之前与林月儿私下接触，自己却没能蹲守住的那名侍卫！
而他对面的人，则背对着她的方向，穿着一身宽大的深色袍子，兜帽压得很低，看不清样貌。
因距离有些远，风声又时断时续，沈燕宜只能听到一些零星的词句。
“……沈纪之那边……盯紧了……南阳王府……不可大意……”
沈纪之？南阳王府？
听到这话的瞬间，沈燕宜心头猛地一紧。
几乎是下意识的，她想要再靠近一些，听得更清楚，脚下刚想一挪动时却踩到了一截枯枝，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院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。
不好！被发现了！
沈燕宜心头大骇，正想抽身离开，一只手却从她身后猛地伸出，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！
“唔！”
她瞳孔骤缩，下意识地便要挣扎，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却钻入鼻息。
紧接着，一道低沉而克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。
“别动，是我。”
不等沈燕宜做出任何反应，周砥便揽住她的腰，不容分说地将她带离了那片是非之地。
回到寝殿，殿门“砰”地一声被关上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
周砥松开了手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他没有解释，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抚，只是看着她，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，冷冷地提醒道：“那个地方，以后不要再去。”
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！
沈燕宜的心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方才听到的那两个名字，周砥此刻的反应，都让她清晰地回想起了前世那场悲剧的开端。
就是从南阳王府出事开始，罪责被莫名嫁祸到了父亲沈纪之的身上。
虽然后来父亲拼尽全力洗脱了嫌疑，却也因此事在父皇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裂痕，为沈家日后的覆灭埋下了第一颗致命的种子。
她以为重活一世，她可以改变一切。
可没成想还是要走到这一步。
不行，绝对不行，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！
想到这儿，沈燕宜抬起头，眸色清冷中却带着一丝审视。
“那里是什么地方？那两个人，又是谁？”
听到这般疏离的声音，周砥有一瞬间的怔愣。
他看着沈燕宜那双眸子，心头一紧，但面上却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冷静。
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安抚的笑，语气流利地回答：“不认识。”
沈燕宜微微蹙眉，显然不信。
“不认识？”
她上前一步，继续追问，“既然不认识，殿下为何不把人抓起来审讯？就这么放过他们，真的没问题吗？”
闻言，周砥的脸色依旧平静。
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，慢条斯理地解释道：“我这人，向来没什么耐心。但唯独在钓鱼这件事上，颇有心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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