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17章 有兵无将

明军大营里祖大寿略显不安，因为他知道今晚局势既危又乱，要不了一会儿方圆十余里内就会血流成河，不是某一处在厮杀，而是遍地开花的大乱斗，任何一处厮杀的胜败都有可能决定整个局势！

  先前马科在身边他还有个精神支柱有个商量的伴，可眼下高第坐镇松山高地，马科跟大太监出去厮混了，手下诸将也都出营，独留他一人坐镇大营，往日叱咤风云杀的神鬼变色的悍将，此时竟有不安之感。

  难不成是真的老了么

  祖大寿看着自己的手掌，略显颤抖，缓缓坐下抚桌上茶杯，将所有安排在脑中又过了一遍，这才稍稍安心。

  他和马科预判了鳌拜和洪承畴的预判，知其今晚夺山必会出兵袭营，那就先他一步出兵围城令其自顾不暇，无从驰援。

  但也知道即便将鳌拜围在城里，破城还是不可能的，也不影响其他清军夺山，更不影响其他清军来援，各路兵马还是要捉对厮杀，今夜本就注定腥风血雨。

  高第只要不怂不畏，抱着死守之心松山高地就不会丢！大军围松山城即便攻不下对方也别想出一兵去驰援，至于鞑子的援兵，东路只会去攻松山高地，西路嘛，只要王征南他们拦得住，就不会出乱子！

  这些安排面面俱到，怎么还是有些不安呢，这不安到底出自哪里，祖大寿紧皱眉头盯着沙盘，想了一想，豁然一惊，原来不安来于此！

  锦州方向的鞑子援兵！

  松山城只要被围住，里边的清兵兵就出不来一个，东路大小凌河城的援兵只会去打松山不会舍近求远奔袭他处。

  但锦州来的那路鞑子援兵就令人难以捉摸了。

  因为他既可攻击围城明军，又可去袭明军大营，甚至还可以去打松山高地！

  这一路鞑子才是最不可控最令人不安的因素。

  所以一定要将这路鞑子援兵死死拖住！

  可是拖得住么？

  祖大寿突然觉得太过大意了，先前王征南八百铁骑将其死死堵住，让他小看了那边的清军，加上他觉得大太监有意栽培王征南给其建功机会所以并不太想搀和，所以潜意识就忽略了那边，造成了意识盲区。

  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祖大寿立时紧张起来，白天那边清军便有数千之众若非王征南凭借骑兵优势就要吃了大亏，其实若非当时自己亲兵率百余铁骑驰援王征南都挡不住！

  而眼下天色大黑，王征南兵力又较之白日少了许多，鞑子即便不增兵也够他吃一壶的了，毕竟夜战凶险太多，骑兵的优势也会大打折扣……

  不过很快他又松了口气，好在大太监和马科也去了，以他俩的勇悍及经验，即便是挡不住讨不了好也能全身而退。

  但思来想去那边的兵力还是太过少了些，然则自个手头实在是挤不出人手来，关外兵力虽不少但要用兵的地方太多了！

  宁远要留兵守，塔山堡要留兵守，壕沟阵线要留兵马，杏山要留兵马，这些都是战略重地不能留空。

  周边数十里还要撒各路探马，巡逻队，大营主力要围城，松山高地要守……

  别说兵不够了，连将都不够！

  这其实才是祖大寿最头疼的事，将不能无帅，兵不能无将！军中无帅失了魂，军中无将一盘沙！

  眼下战线已拉开，他作为主帅坐镇大营，马科和高第为副，可手头能用的将领真不多！先说马科他当时是从昌平抽调，轻装而来，仅有兵马三千部将三五人，高第也是前些日急匆匆过来打援，山海关作为大明北大门不得有失，便将左右臂留守关门，也仅带三五部将过来，至于大太监带来的手下两员悍将现在和李过在敌后，他自个成了孤家寡人，身边亲卫虽不少但能独当一面率兵上阵的几乎没有，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王征南，但还是个半吊子正在打磨中。

  剩下便是祖大寿这边的了

  祖大寿被常宇换来时带回来部分族人子侄，如今多在关宁军里历练充任中下层武官，其他则全盘接手吴三桂得底蕴，吴三桂的底蕴就是现在关宁军的主心骨，在关宁军里担任中高级将领多可独挡一面，比如先前在塔山堡一战成名的卢大成。

  可宁远作为关外唯一的城池其重要性不下山海关，祖大寿自是要留下几员悍将驻防，而塔山堡作为前线桥头堡也要有大将驻守，加上壕沟防线，每一个战略要点都要一到几员大将驻防，以至于手头捉襟见肘

  这让祖大寿真是连番感慨，今不同往昔也！

  仅几年前，便是他祖家一门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十来个独挡一面的家将，可如今呢？他祖家已拿不出来一个像样的了！

  他这一辈的，老的老死的死，还能拿出手的除了自己就祖大弼了，但也只能坐镇后方运筹围绕，上阵杀敌临阵指挥已是不能。

  祖二代们原本人才济济，子侄义子里有不少人中龙凤，可松锦大战那几年消耗了七七八八，余下被俘几年后或壮志已消或资历平平，数来数去二代中唯一能拿出手仅余外甥吴三桂了，却还不知什么原因被大太假给架空冷藏。

  作为一个将门世家这是一个悲哀。

  从清廷被换回来被委以重任后，祖大寿就要想着要重振祖家将门雄风，他知道一代老矣，二代不堪用，至少当年那一批已没几个能堪大用的了，便着手寻找族中远亲青壮从军，重新打造一批祖家将才，但这种事不是几天几个月能见成效的，要历经几年或者几场大战才能磨炼出来。

  将门世家，最核心的就是门，家！

  也就是同门同族！

 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。

  有人可能觉得这不就是家庭作坊么

  可以这么理解，但这种家庭作坊在企业中可能弊病太多，但在军中却利大于弊，首先他们会很抱团，不管是面对政敌还是敌军，同仇敌忾！

  假如有一人被围困被追杀，一般的友军讲究的装样子去救援一下，不讲究的就是上头再三下令他也按兵不动，眼睁睁看你死！

  但将门同宗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杀进去救你！

  再者就是同门同宗他们会有宗门的荣誉感和捆绑不会轻易投敌反叛，宗门子弟不管是为了个人还是宗门建功之心强烈，敢打敢拼就是打败仗了也有宗族托底。

  再与我三五年，祖家当再次崛起，手头何愁无将也！

  祖大寿叹口气，握着茶杯刚要抿一口时，外边亲兵急报，大帅，鞑子兵出城了！

  祖大寿闻言一怔，猛的站起身来走出帐外爬上营中了望台朝正被张望，心里嘀咕，鞑子这是要怎样！

  是呀，鞑子是要怎样？

  祖大寿已预判他们的预判，料知他们今夜必来袭营便先他一步发兵去围城，这个时候不管是明军是不是真的要攻城，但只要他发兵来围，清军理应赶紧固守城池，可眼下明明看到明军发兵来围，竟还开城出兵！

  你想干啥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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