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10章 余波
第2994章 余波
北疆手机控制权易主,王一凡远走海外的消息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,涟漪迅速扩散开来。
商业圈、媒体界,乃至一些关注时事的坊间,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议论。
一些嗅觉敏锐的自媒体开始“深度剖析”此事,文章标题不乏噱头:
“民族品牌陨落?北疆手机易主背后的资本博弈!”
“细数叶雨泽、杨革勇商业帝国的扩张之路——是守护还是蚕食?”
“王一凡出局,是商业规则的胜利还是强权的碾压?”
文章中,各种猜测、暗示甚至臆断层出不穷,将叶雨泽和杨革勇描绘成仗势欺人、利用背景和资源挤压创业者的“野蛮人”。
这些论调在网络上吸引了不少眼球,引发了一波关于商业环境、公平竞争的讨论。
然而,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三位当事人,却保持着惊人的一致沉默。
·叶雨泽依旧在全球范围内运筹着他的商业与环保帝国,对甚嚣尘上的舆论置若罔闻,仿佛一切与他无关。到了他这个位置,早已无需向任何人解释。
杨革勇更是懒得理会,他正全身心扑在“逆龄”计划上,对他而言,解决了潜在的家庭隐患才是实在的,外面的风言风语,不过是蚊蝇之声。
王一凡则在协议达成后,迅速且低调地离开了北疆,奔赴东南亚,没有接受任何采访,没有发布任何声明,仿佛人间蒸发。
他们的沉默,并未让议论平息,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,也让各种猜测变得更加离奇。
时光荏苒,几年时间匆匆而过。
在曼谷湄南河畔的一家高档酒店露天酒吧,一位国内出去的财经记者,偶然遇见了正在此接待客户的王一凡。
几年的海外生涯,让他身上褪去了些许北疆的风霜,多了几分热带气候浸润下的松弛,但眼神深处,那份精明与锐气犹在,只是沉淀得更加内敛。
记者认出了他,犹豫再三,还是上前打了招呼,并委婉地提起了当年的那场风波。
“王总,冒昧问一句,当年北疆手机的事情……外界有很多猜测,您怎么看?”
王一凡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,目光投向窗外蜿蜒流淌的湄南河,河面上灯火璀璨,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。
他没有看向记者,沉默了近半分钟,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带着某种沉重的分量:
“有些人,有些事儿,”他顿了顿,仿佛在斟酌用词,最终,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,说出了那句让记者铭记多年的话:
“有想法,都是罪恶。”
说完,他收回目光,对着记者举了举杯,露出一个标准而疏离的商业微笑,转身融入了身后的宾客之中,不再给记者任何追问的机会。
那句话,像一枚冰冷的针,刺破了所有喧嚣的猜测和义愤的评判。
它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它没有抱怨,也没有控诉。
它只是陈述了一种状态,一种在绝对的力量和规则面前的,无力与清醒。
“有想法,都是罪恶。”
这短短七个字,道尽了他当年的处境,也解释了他为何选择沉默。
那不是认输,而是认清了规则;那不是屈服,而是见识过真正的高山之后,明白了自身的渺小。
这句话后来辗转传回国内,传到了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。
叶雨泽听闻后,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。杨革勇则哼了一声,骂了句“算他识相”。
而真正理解这句话背后全部重量与寒意的人,则更加深刻地意识到,在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上,有些界限,不容触碰;有些存在,不容置疑。
北疆手机的往事,随着王一凡的这句话,彻底盖棺定论。
所有的议论,在这句充满无力感的总结面前,都显得苍白而多余。
它成了商界一个心照不宣的警示案例,提醒着所有跃跃欲试的后来者,在仰望星空的同时,更要看清脚下的土地,以及……土地上投下的,那些庞然大物的影子。
生活如同北疆边境那条奔腾的额尔齐斯河,不会因任何人的悲欢离合而停滞不前。
表面的波澜或许会平息,但水下的暗流与河床的形态,却已被过往的每一滴水珠悄然改变。
杨威几乎将自己完全焊在了“逆龄”计划上。
他的皮肤被各试验点的风沙烈日灼烤得更加黝黑,眼角也刻上了细密的纹路,那是长期熬夜、殚精竭虑留下的印记。
他不再是那个仅仅为了证明自己、或是逃避家庭而投入工作的男人,如今的“逆龄”,承载着他对自己价值的重新定位,对父亲梦想的继承,也掺杂着对生命中那两个女人无法言说的愧与念。
他变得愈发沉默,也愈发坚韧。在塔克拉玛干的试验田,他能顶着八级大风,和科研人员一起调试滴灌设备,一待就是一整天。
在协调全球数据的指挥中心,他能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,只为了捕捉一个最佳的人工影响天气窗口。
他将所有的情感,所有的精力,都压缩、提炼,然后注入到这项宏大而艰难的事业中。
只有在深夜独处,或偶尔看到与王小蒙相关的铁路新闻时,他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波澜,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责任覆盖。
王小蒙依然在北疆铁路系统工作,凭借扎实的业务能力和不争不抢的品格,她的职位稳步提升,已然成为系统内不可或缺的技术中坚。
她剪了利落的短发,显得更加干练。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,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,只是那份曾经看向杨威时才会流露的温柔,如今沉淀为一种更深的静气。
她依旧住在那个离铁路大院不远的小区里,房间整洁,阳台上养着几盆耐旱的绿植。
她没有再开始新的感情,仿佛那场与杨威的相遇,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爱情配额。
有人给她介绍对象,她都婉言谢绝了。她的生活规律而充实,工作、读书、偶尔与三五好友小聚。
她不再是等待谁,而是真正地,为自己而活。只是在某些列车呼啸而过的夜晚,她或许会站在窗前,看着远方的灯火,失神片刻,然后轻轻拉上窗帘,将一切封存在心底。
她像铁路旁静静生长的木棉,不依附,不攀援,独自绽放,也独自承受风霜。
叶倩倩在兵团的位置上做得风生水起,她主导的几项改革和引进的项目都取得了显著成效,威望日隆。
她更加注重形象,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总是妆容精致,衣着得体,笑容标准,言语谨慎。
她与杨威在法律上的分离状态,在某些知情的小圈子里,反而成了她“公私分明”、“严于律己”的佐证。
她与杨威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维系着外人看来“相敬如宾”的表象。
他们会一起出席孩子的家长会,会在重要的家庭聚会上默契配合,会在对方遇到工作难题时提供理性的建议。
但那种恋人般的亲昵,夫妻间的依赖,早已荡然无存。
他们更像是最熟悉的战友,共同守护着一个名为“家庭”的堡垒,但堡垒内部,各有各的疆域和防线。
她知道王一凡在东南亚做得不错,也听闻过王小蒙的近况,这些消息像微小的石子投入心湖,泛起几圈涟漪,便迅速沉底,不再影响她决策时的冷静与果决。
高处不胜寒,她的情感,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温度。
而他们的儿子杨成龙,就在这样一个复杂而微妙的环境中,渐渐长大。
他继承了父母外貌上的优点,是个挺拔俊朗的少年。
在他的认知里,家就是这样:爸爸很忙,经常不在家,但回来时会给他带各种稀奇古怪的石头或植物标本。
陪他打球的时间虽然少,但很投入;妈妈也很忙,但会尽量抽空检查他的作业,参加他的学校活动。
爸爸妈妈不住在一个房间,他小时候问过,妈妈只是温和地说:
“这样爸爸妈妈都能休息得更好。”他觉得这很合理。
他并未觉得自己的家庭与别的同学有什么本质不同。
也许别的同学爸爸回家更准时,妈妈唠叨更多,但他的爸爸在做着“改变世界”的大事(这是奶奶赵玲儿告诉他的),他的妈妈是很多人尊敬的领导。
他享受着父母各自给予的、不曾减少的关爱,也习惯了他们之间那种客气而稳定的相处模式。
他的世界,阳光明媚,尚未察觉到成年人世界那些深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礁与涡流。
生活,确实并未为谁改变它向前的脚步。伤痕被隐藏,情感被收藏,每个人都找到了与过去和解、或者说共存的方式,在自己选择的轨道上,继续运行。
只是,那些深夜无人时的叹息,那些偶然触景生情的恍惚,那些藏在成功与忙碌背后的、细微的空洞,或许只有他们自己,才深知其味。
额尔齐斯河依旧奔流,带走了一些东西,也沉淀了一些东西,最终,都化为了两岸沉默的风景。
阿卜杜勒的骆驼踩着滚烫的沙砾,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绝望的记忆里。
他曾以为,这片祖辈传下来的牧场,终将彻底被黄沙吞噬,直到他的族人像风滚草一样四散飘零。
直到那天,一群东方面孔的人带来了一种叫做“沙源一号”的灌木。
他们说着拗口的名词,什么“固碳”、“生态修复”,阿卜杜勒听不懂,他只看懂了那些人眼中和他一样,对绿色的渴望。
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,领着微薄的补贴,带着族人按照那些人的指点,将那些看似弱不禁风的树苗种了下去。
年复一年,浇水,看护,与风沙抢夺着每一寸土地。
此刻,他粗糙的手掌颤抖着,抚摸着眼前这株已经齐腰高、在热风中微微抖动的“沙源一号”。
叶片不算茂密,却绿得扎眼,像一枚楔入死亡之地的生命钉子。根系牢牢抓着下方的沙土,他脚下这片土地,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轻易流动。
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滑落,迅速被干燥的空气蒸发。
他回头,对着跟来的小孙子,用沙哑的嗓音说:
“看,巴希尔,绿色……绿色真的回来了!是那些……那些种树的人……”
他哽咽着,无法继续说下去,只是用力抱紧了孙子,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希望。
古丽娜孜站在曾经是万顷碧波,如今只剩白茫茫盐壳的“海岸”边。她身后,是一群眼睛里盛满好奇与迷茫的孩子。
“这里,以前全是水,”她指着无尽的白色荒原,声音有些发颤,“有大船,有鱼,有很多很多水鸟。”孩子们努力想象着,却难以将老师的描述与眼前的景象重叠。
然后,她带着他们走向另一边——
一小片被木栅栏围起来的土地。与外面的死寂不同,这里竟然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色!
一种被称为“咸水麦”的作物,正顽强地从改良过的土壤中探出头来。
“看!”古丽娜孜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稚嫩的叶片,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,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:
“孩子们,看!这就是希望!是那些不放弃我们的人,从很远的地方送来的希望!”
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:“老师,它能长大吗?我们能吃它吗?”
“能!一定能!”
古丽娜孜用力点头,泪水终于夺眶而出,“只要我们像它一样不放弃,咸海就算不能变回从前,我们也一定能在这里,种出我们的未来!”
孩子们围拢过来,小手轻轻抚摸那些绿色的幼苗,仿佛在触摸一个神圣的奇迹。
卡洛斯挥舞着砍刀,曾经,这是他开辟生计的唯一工具,也是雨林伤疤的制造者。
但现在,他站在一片新生的、充满层次感的混交林前,手中的刀成了指路的工具。
“看这里!这种树长得快,能把碳锁住!看下面,这种草,能让土地变肥!还有这个,以后能结出果子!”
他兴奋地向周围那些将信将疑的农户们介绍着,脸色因激动而泛红。
“不用再放火烧林子了!”卡洛斯几乎是在呐喊:
“华夏人,对,就是那个‘逆龄’计划,他们不是来买我们木头的,他们是来教我们怎么和土地重新做朋友的!这样我们既能活下去,雨林也能活下去!”
他抓起一把林下湿润、充满腐殖质的土壤,深深吸了一口气:
“闻到了吗?这是活着的味道!是我们和土地和好的味道!”
苏拉特的小木屋,在去年那场巨大的风暴中差点被撕碎。
如今,屋前原本光秃秃的海岸线上,生长起一片茂密的红树林,如同忠诚的卫士,用盘根错节的腿脚,牢牢抓住滩涂。
潮水退去,苏拉特带着记者走进这片绿色的屏障。
“看,”他指着那些气根,“它们就是我们的守护神!是‘逆龄’的人,帮我们请来的守护神!”
他不用再日夜担心家园被吞噬,而且,“你看那边,”他指向更远处的海面,“他们种的海草床里,现在鱼虾多了很多!我昨天一网下去,抵过去三天!”
老渔民拉着记者的手,非要塞给他一串最新鲜的鱼,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,反复念叨着:
“谢谢,谢谢他们!愿海神保佑那些好心人!”
……
这些来自地球不同角落的画面、声音和情感,化作一串串数据,跨越山海,最终汇聚到杨威的屏幕上。
深夜,军垦城“逆龄”总部办公室,杨威刚结束一个长达十小时的跨国视频会议,眼中布满血丝,手边是早已冰凉的咖啡。
他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全球监测系统的界面,阿卜杜勒的泪光,古丽娜孜的激动,卡洛斯的自豪,苏拉特的笑容……这些定格的瞬间,像一束束温暖的微光,穿透了疲惫和孤寂。
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窗外是寂静的军垦城,而他的心中,却回荡着世界的脉搏。那些遥远的感激和重燃的希望,就是他,以及所有“逆龄”人,在无数个艰难日夜后,得到的最丰厚的回报,也是最强大的驱动力。
绿色的痕迹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在地球的伤疤上缓慢而坚定地蔓延。生命,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。而他们,就是为生命开辟道路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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