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8章 改变命运
他似乎怕萧策不信，语速更快了，由于快就有些结巴...
“那...那...那天晚上，您和那三个厉害的大哥抓住疤狼老大，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大管子旁边说话，我…我就在上面！”
他伸手指了指交汇平台上方一处极其隐蔽的、由废弃管道和木板搭成的缝隙角落，那里距离下方节点至少有七八米高，且被阴影完全覆盖。
“我…我平时喜欢爬高，那里是我藏东西的地方，那一次之后，我本想找你...就去跑到了那边...能看清楚下面一点点。我…我听到疤狼老大说话的声音变了，后来…后来您就变了回来！我…我看到了！”
他的声音带着后怕，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：“我认得您的脸！咱们家家户户贴着你的画像，所以那时候，我就知道了...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萧神大人...”
萧策和尹盼儿听到了小泥鳅的话之后，瞬间明白了。
这孩子有着惊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！
他不仅记住了萧策伪装时的眼神气质和步态，更在极其隐蔽的高处目睹了萧策制服疤狼、显露真容的关键一幕！
最主要的是，这个家伙还知道不要声张，这个事情，似乎也没有对外说...
这需要何等的机敏和胆量！
在那种情况下，他不仅没有吓得逃走，反而屏息凝神，目睹了全过程！
有意思！
“你看到了多少？听到了多少？”
萧策的声音依旧平静，但眼神更加深邃，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瘦小的身影彻底看透。
小泥鳅咽了口唾沫，挺起瘦弱的胸膛，又似乎因为激动，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情绪，让他身体没来由的颤抖：“我…我看到您和那三位大哥把真的疤狼老大打晕带走了！然后…然后您变成了他的样子…后来您出去，大家就都听您的了…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几乎只剩气流声：“后来…后来在那个大台子上，您揭穿了那个怪人，拆了那些吓人的东西…我都看到了！王爷...不对，萧神！您真厉害！比真神…不对，比那些骗子厉害多了！您是真正的大英雄！”
他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，随即又迅速被忧虑取代：“您放心！王爷！我小泥鳅嘴巴最严了！我谁都没告诉！连爹娘都不知道！我知道这事情要是说出去，会…会坏您的大事！也会给我自己惹来杀身之祸！我懂！”
他用力拍着胸脯，发出噗噗的轻响，“我懂规矩！我发誓！我用我死去的爹娘发誓！我要是说出去一个字，让我…让我掉进下面的黑水里淹死！”
孩子稚嫩却无比认真的誓言，带着一种底层挣扎者特有的狠绝和对承诺的看重。
尹盼儿紧绷的指尖微微放松，看向小泥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，有惊叹，有怜悯，也有一丝动容。
萧策沉默地看着小泥鳅，这一切跟着他想象的差不多...
这孩子眼中没有欺骗，只有急于证明自己的真诚和一丝隐藏得很好的、对可能被灭口的恐惧。
他的逻辑清晰，懂得权衡利弊，更懂得在夹缝中求生的法则，保守秘密，有时是最大的护身符。
上次，萧策就看出了这个小孩子机灵...
片刻后，萧策缓缓伸出了手。
小泥鳅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，以为要挨打。
但那宽厚温暖的手掌并没有落下，而是轻轻落在了他脏兮兮、沾着污垢和汗渍的头顶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近乎温和的力量。
“聪明的孩子。”
萧策的声音响起，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入小泥鳅耳中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：“观察仔细，心思机敏，更难得的是懂得审时度势，知道什么该说，什么不该说。”
那只手掌在他头顶揉了揉，动作有些生疏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。
“你叫小泥鳅？这名字倒是贴切。在这浑水里，能像泥鳅一样滑溜地活着，是本事。”
小泥鳅愣住了，头顶传来的温暖触感和那从未得到过的、来自如此高位者的肯定，让他瞬间鼻子发酸，眼眶发热。
他努力睁大眼睛，不让那点湿意掉下来，脏兮兮的小脸上涌起激动的红晕，用力点头：“嗯！萧神！我叫小泥鳅！”
萧策收回手，目光扫过周围依旧喧嚣的人群，确保无人注意这个角落。
“记住你发的誓，小泥鳅。有些秘密，烂在肚子里，才是活命的根本。好奇心太重，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“我懂！萧神！我保证烂在肚子里！”
小泥鳅再次用力拍胸脯，这次拍得更响。
“很好。”
萧策微微颔首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在泥泞中挣扎却眼中有光的孩子，心中微微一动。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在混乱中生存的本能，若能稍加引导……
他话锋一转，声音依旧平淡：“既然你这么聪明，又对这里熟门熟路，替我留意点事情如何？”
小泥鳅眼睛瞬间亮得惊人，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：“王爷您说！只要是我小泥鳅能办到的，上刀山下油锅都行！”
能为萧神王爷办事，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机缘！比他幻想过无数次在鬼市里淘到宝贝还要荣耀百倍！
尹盼儿这会看向了萧策轻声道：“王爷，这孩子…心性不一般。胆子大，心思细，更难得的是有底线，知敬畏。在这淤泥潭里，算是一颗蒙尘的明珠了。”
萧策的目光也追随着那个消失的瘦小背影，眼神深邃：“淤泥之中，有时也能开出坚韧的花。他眼中的光，是这里最珍贵的东西。”
尹盼儿听到了萧策的话之后，点了点头，随即看向了萧策。
尹盼儿的一个表情，萧策一眼就看出了。
“你想...”
萧策没有开口，尹盼儿点头。
“王爷，您怎么想？这等泥泞之地，竟有如此机敏、胆识和分寸，实属难得。方才他那番话，观察入微，心思缜密，更难得是懂得审时度势，知进退，守秘密。这份心性，便是许多世家子弟也未必及得上。”
萧策听到了尹盼儿的话之后，笑了笑，随即说道：“我确实也有此意...”
尹盼儿眼睛一亮，顺势说道：“王爷既也欣赏他，不如…将他带在身边？我们此次西行，路途遥远，身边虽不乏高手护卫，却少个这样机灵、熟悉市井又底子清白的本地人手。跑跑腿、探探路、留意些寻常护卫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，这孩子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丝感慨：“王爷的一个决定，或许就能彻底改变这小泥鳅一生的轨迹。将他带离这片泥沼，给他一个机会，看看外面的天地，学些真本事。以他的聪慧和这份在底层磨砺出的韧劲，将来未必不能成器。”
萧策沉默片刻，目光扫过周围破败却充满顽强生命力的环境。
尹盼儿的话触动了他。
他见过太多被命运碾入尘埃的人，也亲手改变过许多人的命运。
小泥鳅身上那种未被磨灭的灵性和渴望，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某些人。改变轨迹么？或许吧。
“你说得对，盼儿。”萧策点了点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决断：“此去西域，确实需要个这样的耳目。这孩子，是个合适的人选。那就带他走吧。”
尹盼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：“王爷圣明。”
两个人此时此刻在低声的交谈的时候，这个小泥鳅也很懂事，离两个人一些距离...
萧策见状朝着他招了招手...
“小泥鳅，过来。”萧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在小泥鳅耳边响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小泥鳅浑身一激灵，仿佛被看穿了所有心思。他连忙从货箱后钻出来，小跑着来到萧策和尹盼儿面前，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敬畏和期待，规规矩矩地站好。
“萧…萧神！您…您吩咐！”他声音有些发颤，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。
萧策看着他，平静地说道：“本王与夫人要去西域一趟，身边缺个机灵懂事的随从。看你心思活络，对各地风土人情也熟悉，想带你同行。你可愿意？”
轰！
小泥鳅只觉得脑袋里像炸开了一道惊雷！
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！西域？跟萧神王爷和夫人一起？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？去见识那传说中辽阔壮丽的西域？
虽然他说了，这边许多人是自愿留在这边的，但是更多是他们的父辈...
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说，他们更是想出去，看看外面的世界...
但是在这边又有着他们非常大羁绊...
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他头晕目眩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他张大了嘴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溜圆，里面瞬间蓄满了不敢置信和狂喜的泪水，亮得惊人。
“愿…愿意！我愿意！一万个愿意！”小泥鳅激动得语无伦次，声音拔高了好几度，引得附近几个人侧目。
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，赶紧捂住嘴，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怎么也遮不住，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萧策和尹盼儿拼命点头，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，生怕慢了一秒对方就会反悔。
“谢萧神！谢夫人！小泥鳅愿意！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跟着您！”
尹盼儿看着他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样子，眼中笑意更浓，柔声道：“莫急莫急。王爷既说要带你走，自然不会反悔。不过，此事还需与你家人知会一声。你父母尚在吧？带我们去见见他们。”
提到家人，小泥鳅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，用力点头：“在的在的！萧神，夫人，请跟我来！”他转身带路，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，但又努力克制着，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在前面引路。
小泥鳅的家，在更深、更靠近坑壁底部的一片区域。这里光线更加昏暗，空气也更加污浊潮湿。栈道在这里变得更加狭窄崎岖，两侧的棚屋也更加低矮破败，许多是由废弃的木板、铁皮、甚至坍塌建筑的石块和破船板胡乱搭建而成，勉强遮风避雨。
七拐八绕之后，小泥鳅在一处几乎悬在峭壁上的“棚户”前停下。这与其说是房子，不如说是一个依附在巨大岩缝外、用各种废弃材料勉强撑起的“鸟巢”。入口低矮，需要弯腰才能进入。
“爹！娘！我回来了！有…有贵客！”小泥鳅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颤抖，率先钻了进去。
萧策和尹盼儿对视一眼，也弯腰跟了进去。
棚户内空间狭小，不足十平米。昏暗的光线从几个巴掌大的破洞和门口透入，勉强照亮室内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、劣质炭火的烟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、混合着汗味和食物气味的“家”的气息。
靠墙是一张用砖石和木板垒成的“炕”，铺着破旧的草席和几床打满补丁、颜色暗淡的棉被。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简陋的锅碗瓢盆和一个正冒着微弱火苗的炭炉，炉上一个小瓦罐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，散发出淡淡的、带着苦涩的草药味。
炕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、头发花白的妇人，正借着微弱的光线缝补着一件破旧的衣服。地上，一个同样瘦小、看起来比小泥鳅略小一两岁的男孩和一个扎着稀疏黄毛小辫、约莫五六岁的女孩，正蹲在地上玩着几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。
一个佝偻着背、满脸风霜刻痕的中年汉子，正坐在门口一个矮木墩上，低头用粗糙的手修理着一只破旧的草鞋。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。
“泥鳅？你说啥贵……”汉子的话戛然而止，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，死死盯着弯腰走进来的萧策和尹盼儿。
当萧策那即使在昏暗中也难掩卓然气度的面容，以及尹盼儿那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清丽容颜完全映入眼帘时，棚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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